
白色恐怖的五位中将:档案背后的真相与误传
1950年6月的台北马场町,枪声短促。吴石在刑前写下“凭将一掬丹心在,泉下嗟堪对我翁”,字迹稳。同行者有陈宝仓、朱枫、聂曦。香港诸报记下其从容,台湾军法处公报只称“叛逆伏法”。
流传的“九名中将遇害”数目,翻检台湾国史馆案卷、军法处判决书影印本与大陆党史档案,难以坐实。可确证者五人:吴石、陈宝仓、周伟龙、李玉堂、李友邦。
吴石,国防部第五参谋次长,陆军中将。保定出、东瀛受训双第一。彼时对“接收”腐败深恶,始以“密使一号”递送江防图与台防御图。1949年自赴台湾,自言“为人民做的事太少”。因签发朱枫军证被循线拘捕,家中只搜得十两生活费。审讯者称其“最难”。6月10日马场町伏法。
陈宝仓,联勤总部第四兵站总监,中将,保定同期。以职务为掩护传递材料,家搜得其手稿底稿。受刑坚称“公务往来”。与吴石同日遇害。
八日后,周伟龙赴同地。其任国防部保密局设计委员会主任委员,非旧传“军统北方区区长”。抗战时建忠义救国军,后因庇护情报联络员并卷入派系斗争,被冠“通共”。押解时怒喊:“我抗过日,没通共。”案与吴案并无证据牵连。
1951年除夕前一日,碧潭刑场。李玉堂,黄埔一期、长沙会战名将,佩青天白日勋章,部队挂三面“飞虎旗”。其妻陈伯兰曾谋策动海南起义未果,副官叛变牵出内情。审判长原拟十五年,蒋氏批“耻”,改死。1983年大陆追认为烈士。
1952年4月21日,李友邦——早岁从孙中山,抗战时组建台湾义勇队——以“通共”名义被杀。亦非吴案系统,另案处理。
为何“九人”之说盛行?其一,将少将与中将混称;其二,多案被舆论捆绑为“吴石案”;其三,白色恐怖蔓延,口述记忆以夸饰代细目。西山无名英雄纪念碑上,两千余名仍待辨章,正说明史事需回到档案与当时文本。
1949—1953年,高压整肃靠“联保连坐”,口号“严办通匪,毋枉毋纵”遍贴巷口。有人为信念赴死,有人因嫌疑折戟,有人被派系吞没。功罪在史,赤诚在人。
钱穆有言,史学之要,在于“求其有据”。若读者家藏当年军法判决影印本、报纸剪存或口述录音,愿闻其详,或可补这五位中将与同期冤狱的残缺版图。